原作者：Armstrong

　　现在很少有人知道，直到1991年的海湾战争时，在B-52轰炸机里，仍有专门的尾部机枪手在保护飞机。
　　在轰炸机后机身的机枪手座位上，塞缪尔·特纳中士在一架敌方战斗机刚要向自己射击前发现了它。
　　敌机来自后下方，正在快速爬升，同时还有另一架敌机徘徊在远处观察着即将到来的战斗。缠斗并没持续多久，当战斗机飞进射程后，特纳操纵他的尾部机枪持续射击了6秒，大约是700发子弹。
　　“飞机后方出现了一次巨大爆炸，”特纳说：“我向窗外张望，但无法直接看到那架战斗机。”于是特纳把注意力转向了那架战斗机的僚机。
　　大约15秒后，第二战斗机转身逃之夭夭。特纳回忆道：“当我们离开的威胁区域时，我的机长向其他飞机骄傲宣布：‘我想我们打下了一架’，他知道他的意思。”
　　这次遭遇除了机枪手在面对危险时表现出的技能外，在其他方面也是值得注意的。与B-17或B-24面对的德国空军的攻击或B-29在朝鲜战场上的自卫不同，特纳是一种至今仍在服役的轰炸机上的尾部机枪手，只是这种轰炸机现在已经没有自卫机炮了，它就是B-52。

“后卫II”战役期间，泰国乌塔堡机场上的B-52D

　今天，B-52已成为历史上用途最广泛和最长寿的飞机之一。它一直在与时俱进，从远程战略核轰炸机、常规炸弹运送卡车，到精确制导弹药载机。由于B-52的耐用、经济、和有效性，仍会在美国空军武器库中保持重要地位。
　　事实上，B-52把机枪作为自卫武器的历史和它的服役史一样悠久。
　　B-52轰炸机从未像二战轰炸机那样安装过炮塔，只在尾部安装了自卫武器：A-G型是4挺12.7毫米口径的机枪，H型是一门M61  20毫米转管炮。操作这些武器的机枪手是名士兵，他是B-52机组中唯一的士兵。
　　特纳是泰国乌塔堡机场的一架B-52D上的尾部机枪手。1972年12月18日，他所在的B-52D参加美国空军在越战发动的最后一次空中战役——“后卫II”，轰炸河内附近的目标。他当天击落的这架战斗机是一架北越米格-21，这也是B-52尾部机枪手首次击落敌机。
　　特纳因这个成就被授予银星勋章，勋章证书上写道：“凭借着他在危险作战条件下表现出的勇气和优秀专业技能，他成功保卫了自己的飞机和机组，并使它能够完成任务，安全返回基地。”

特纳因这个成就被授予银星勋章

在你和万劫不复之间
　　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军用飞机的飞行员或观测员就已经装备了手枪、步枪，甚至机枪进行自卫了。接下来一步就是把自卫机枪安装在圆形硬木轨道上，让它可以全向射击，这种设计被称为“炮塔”。
　　在这些早期设计中，机枪是被架在硬木脚轮上进行旋转的，美国航空历史办公室在1947年编写的《机载炮塔发展秘史》中这样描述：“它使用起来很繁琐且难以操纵，木制轨道会随机身的每一次弯曲而扭曲和变形。这套系统的操作，即使在那个飞行速度很低的年代，也因为机枪手缺乏足够训练而进一步复杂化了。”这本书是欧文.小华立上尉写的，于1959年解密。
　　虽然技术很原始，但一战时期的机枪手仍然很致命。第一个击落5架敌军飞机的美国人是弗雷德里克·利比，一位来自科罗拉多州的一名牛仔。他在1916年加入英国皇家飞行队，成为了F.E.2B双座推进式飞机的观测员/机枪手。

第一个击落5架敌军飞机的美国人是弗雷德里克·利比

　　F.E.飞机的机枪手需要操作两挺机枪，其中一挺后向刘易斯机枪安装在座椅后方的一根钢柱上，射击时机枪手需要站起来操作。利比多年后说道：“你只能牢牢抓住机枪，在你和万劫不复之间只隔着薄薄的座舱侧壁。”但这并没有阻止他作为一名大兵在6个星期的空中战斗中摧毁6架敌机（他后来被晋升为中尉）。作家雷蒙德·托利弗和特雷弗·康斯特布尔在他们的书——《战斗机王牌飞行员》中写道：“他是唯一一个以观测员而不是飞行员身份成为王牌的，而且是第一位美国王牌。”

F.E.飞机的机枪手需要操作两挺机枪，其中一挺后向刘易斯机枪安装在座椅后方的一根钢柱上，射击时机枪手需要站起来操作

　　随着轰炸机的尺寸和速度的增加，自卫机枪也被移进机身内部，数量也同时增加了。二战中的B-17“飞行堡垒”的早期型号有5挺机枪。到后期，B-17的机鼻、机尾、机腹和机背都装上了炮塔，并辅以腰部机枪。这使B-17几乎可以覆盖所有可能的敌机攻击方向。

到后期，B-17的机鼻、机尾、机腹和机背都装上了炮塔，并辅以腰部机枪。这使B-17几乎可以覆盖所有可能的敌机攻击方向

　　一个轰炸机编队可以制造出凶猛的防御火力墙。在二战高峰时期，在所有战场上的所有战略轰炸机上，机枪手对防御都至关重要。当美国陆军航空队轰炸德国工业基地时，有成千上万的美国机枪手在欧洲上空作战。
　　福雷斯特·沃斯勒中士就是他们中的一员。他作为一名无线电操作员-机枪手在无线电课程培训中接受了六周的射击训练，他因1943年12月20日在德国上空的英勇表现而获得荣誉勋章，那次他在战斗中被德国20毫米炮弹严重炸伤后仍坚守战位坚持射击。虽然他几乎什么也看不见，但依然摸索着修好了损坏的无线电，在北海上空机组被迫弃机前发出了求救信号。沃斯勒最后幸存了下来。

福雷斯特·沃斯勒因1943年12月20日在德国上空的英勇表现而获得荣誉勋章

　在太平洋战场上，约翰·弗利中士成为了一位传奇性的B-26机背炮塔机枪手。他在63次作战任务中击落了7架敌机，其中包括日本的A6M零式战斗机。退伍后，他成为了著名的流行歌词作家，在1943年写了一首叫“约翰尼·零”的歌，此后“约翰尼·零”的靴子、手表和外套成为商店中非常受欢迎的商品。

约翰·弗利（右）后来担任了机枪手教官

　　在喷气式战斗机出现在天空时，空中射击仍然是保护远程轰炸机的有效手段。在朝鲜战争中，B-29的机枪手拿下了27个战果。这是一个“了不起的成就”，作家阿尔伯特·康德在自己的书《枪炮背后的人：士兵空中射击史，1917-1991》中这样评价，他本人也曾当过机枪手。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就很容易理解波音工程师为什么要给新一代远程喷气式轰炸机——B-52安装上主动自卫机枪系统了。
　　1955年11月，B-52开始进入美国空军服役。一开始空军要求这种远程战略轰炸机具有5人制机组，外加炮塔机枪手若干。不过第一种被正式部署的型号——B-52B只有一名机枪手，负责操作4挺12.7毫米M3机枪。这些机枪的枪管突出于机尾，就像多根巨大的毒刺。

这些机枪的枪管突出于机尾，就像多根巨大的毒刺

　　机枪手坐在机尾的透明座舱盖下方，视野开阔。但正前方视线被控制面板和机枪本身遮挡，只能用光学潜望镜来克服盲点。
　　B-52的机枪手需要爬过完全向后放到的椅背才能到达这个与世隔绝的位置。当他竖好椅背后，就被隔离在了这个比棺材大不了多少的空间里。随着B-52的不断改进，自卫系统的武器和火控系统也在不断变化，但一直到B-52D，其基本布局都没有变化。B-52D在20世纪60年代开始被大量部署在东南亚。

但正前方视线被控制面板和机枪本身遮挡，只能用光学潜望镜来克服盲点

最后的猎杀
　　虽然B-52的机枪手参加了整场越战以及海湾战争，但他们最密集的作战经验是在“后卫II”战役中获得的。当巴黎和谈在1972年底僵持不下时，美国总统尼克松下令大规模轰炸北越目标。
　　这次空中行动始于1972年12月18日，结束于12月29日。美国空军的B-52轰炸机飞了729架次，向34个目标投下15000吨炸弹。有15架轰炸机被击落，全部是北越地空导弹干的。在此期间，B-52的机枪手宣称击落了5架米格，但只有其中的两架得到了证实。其中第一架就是被特纳击落的。
　　B-52D“钻石莉儿”的机枪手一等兵阿尔伯特·摩尔干掉了第二架。
　　在1972年平安夜，摩尔的轰炸机从泰国基地起飞，向着北越太原铁路飞去。在飞抵目标前，摩尔在他的雷达显示器上发现了异常目标，正在大约13公里远的低空飞行。
　　摩尔在六天后写道：“我立刻通知了机组，敌机开始迅速接近。它稳定在我们六点半钟下方，距里3660米……我通知飞行员规避，并让EWO（电子战军官）发射箔条和红外干扰弹。当目标接近到1830米时，我通知机组我射击了。我向着敌机射击，准星中的目标急速增大加到原先的三倍，然后突然从我的雷达显示器上消失，此时的距离约1100米，方位六点半钟下方。”
　　另一架B-52机组看到这架米格炸成一个火球，证实了摩尔的战果。
　　他在完成任务返回基地后写道，他不知道应该感到高兴还是悲伤，他知道因为他的所为，那架战斗机的飞行员再也无法返回基地了。“但是，这种事情一定会发生在他或我的机组头上，我很高兴最后是他。”摩尔写道。
　　这个战绩也是轰炸机机枪手被确认击落的最后一架战斗机。
　　“钻石莉儿”完整无损，该机在越南战争期间飞了200架次任务，最后在1983年10月6日从美国空军退役。如今，她被安放在位于科罗拉多州科罗拉多斯普林斯的美国空军学院的正门基座上。

如今，她被安放在位于科罗拉多州科罗拉多斯普林斯的美国空军学院的正门基座上

　　丹尼尔·丹尼斯在1974-1991年期间曾是一名B-52士兵机枪手，他觉得轰炸机的后部座椅是间很棒的空中办公室。虽然这里肘部空间有限，你必须像鸡那样把两个胳膊抬起来，不过能看到无与伦比的景色。丹尼斯说：“你周围都是窗户。”他在2004退役时的军衔是总军士长，现在是美国空军机枪手协会的官员。
　　后座的乘坐感觉可能有点粗糙，这是因为B-52的机身长度放大了尾部上下移动的幅度，比率大约是1：6，也就是说驾驶舱每上下动一厘米，尾部就要随之移动6厘米。在低空飞行中尤其颠簸，丹尼斯回忆道：“很多次你不得不在飞行中都戴着头盔，因为你的头会不时狠狠撞向内壁。”

“很多次你不得不在飞行中都戴着头盔，因为你的头会不时狠狠撞向内壁。”

　　机枪手座位正前方有一个雷达显示器。在二战时期的轰炸机上，大多数情况下机枪手需要用肉眼瞄准，估算出敌方战斗机相对自己轰炸机的追击曲线。在B-52上，搜索和跟踪雷达以及计算机火控系统接手这个瞄准过程。

一个时代的结束
　　火控系统具有多种操作模式，而且可以设置为手动，使机枪手的很多工作都大大自动化了。丹尼斯说：“一旦你锁定了一个目标，它会自动进行跟踪，它做完了其他所有事情，你只需要扣动扳机就行了。”机枪以短速射的方式射击，后座力很大，以至于全体机组都能感觉到发生了什么事。  丹尼斯说：“机枪能震动整个机身。”
　　主动防御并不是B-52轰炸机机枪手唯一的责任。由于搜索雷达的探测距离可达19公里，所以可为飞机主导航系统提供很有价值的辅助导航。如果轰炸机以单元编队（三机大间距梯队）飞行，机枪手就是飞行员在后面的眼睛，指挥后面的飞机待在位置上。
　　在恶劣的天气条件下，雷达可向编队后方的轰炸机提供的距离和方位参数。如果后面一架轰炸机的雷达出现故障，编队领机的机枪手就能引导该机飞向目标。机枪手还和电子战军官密切合作，他们组成了B-52的防御团队，一个操作主动武器，另一个操作被动电子设备。
　　虽然B-52机组的其他人都是军官，但机枪手们都表示没有受到二等公民的待遇。丹尼斯说：“我们都发挥着自己的重要作用。”
　　从B-52G开始，机枪手从机尾搬到了飞机主舱室。正副飞行员在前，机枪手炮手和电子战军官在他们后面侧舱室中并排面向后方坐着。

正副飞行员在前，机枪手炮手和电子战军官在他们后面侧舱室中并排面向后方坐着

　　这一改变是为了让机组能更紧密地合作，此外还降低了重量，并使机枪手有了自己的弹射座椅。但许多机枪手遗憾失去了开阔的视野。
　　此外，在前机身中遥控射击看起来比在机尾射击缺少了一些主动性。失去轰炸机后方视野后，机枪手学员有时会发现很难适应面朝后方的飞行。当他们觉得飞机是在右转时，其实是在左转，反之亦然。
　　约翰·斯托林斯在1989-1991年期间是一架B-52上的机枪手，就因为这个问题在训练飞行中不停地犯恶心，严重到上级几乎认为他不适合这个工作的地步。但斯托林斯坚持了下来，最终在海湾战争期间飞了130架次作战任务。他在任务中并没有遭遇太多的防空火力，伊拉克空军也没有出动飞机拦截他的轰炸机。

他在任务中并没有遭遇太多的防空火力，伊拉克空军也没有出动飞机拦截他的轰炸机

　　斯托林斯现在是一名利诺伊州空军国民警卫军士长和一名消防员，他说：“我还记得飞机在投下45枚炸弹时是如何摇晃的。”在海湾战争的一次任务中，一架伴随支援的EF-111脱离了轰炸机编队，随后失去了无线电联络。当他们回到迪戈加西亚后，B-52轰炸机机组从CNN上看到这架“渡鸦”已经坠毁，无人生还。斯托林斯还记得那天这架EF-111的呼号——“棘轮75”，他说：“我已经说不出那次飞行我们的呼号了，但我还记得他们的呼号。”

在B-52H上，12.7毫米口径机枪被AN/ASG-21自卫火控系统控制的一门20毫米六管机炮取代，这是一种现代化的高射速武器

　　在B-52H上，12.7毫米口径机枪被AN/ASG-21自卫火控系统控制的一门20毫米六管机炮取代，这是一种现代化的高射速武器。但是，随着远程空空导弹变得更具杀伤力，机枪手在B-52上剩下的日子已经屈指可数了。
　　从20世纪50年代到1991年9月的最后一次培训，约有5000名空勤人员获得了机枪手之翼。然后，在1991年年底，美国空军战略空军司令部宣布B-52取消机枪手，此举节省了经费并削减了525个职位。
　　斯托林斯是最后一名从缅因州罗林空军基地起飞的机枪手。那次飞行降落后，飞行员告诉他，他的机枪手同伴已经准备了一个很大的移动水箱，正等着把他扔进去。斯托林斯说：“那是9月下旬，夜晚开始变凉，所以这水感觉不暖和。”
　　1991年10月1日，B-52开始了没有机枪手相伴的飞行，一段光荣而悠久的传统走到了尽头。

1991年10月1日，B-52开始了没有机枪手相伴的飞行，一段光荣而悠久的传统走到了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