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的内容远不及作者本人的经历有趣:
作者罗广斌此人在1961年时,已经凭借着《红岩》的出版在国内名声大噪。
而在六十年代末的全运会中,此君也是一马当先,表现异常活跃。当时被他盯上的目标之一就是时任重庆市文联副主席邓均吾,这位老诗人在1962年6月7日时曾发表了一首名为《观人画柳》的小诗:
老干长条倚碧霄
虬髯红拂入挥毫
金城柳是英雄种
岂向西风一折腰
就是这么普普通通的一首小诗,硬是被罗广斌解读出了其中的“险恶用心”。
这首诗第三句中的“金城柳”典出于桓温,是指他在西征北上途中看到当年种的柳树已经成围,而他统一中国的功业尚未实现,不禁泫然说:“木犹如此,人何以堪!”。
结果就是这个典故,被罗广斌认定邓均吾是将东晋时的桓大将军拿来和转战大西北的彭德怀联系起来。而当时彭德怀已经被定性成了“反党集团”、“右倾机会主义”头子,因此而诗写“金城柳是英雄种”,就说明作者是与彭德怀翻案之心暗通,作遥相呼应。
接着第二句诗也被揪出了“恶毒的隐喻”。
“虬髯红拂入挥毫”,是据唐传奇群雄中有位虬髯客,想与李世民争天下而没有得手,只好去海外称王,退出争夺前曾与李靖、红拂谈过:“此后十年,当东南数千里外有异事,是吾得事之秋也。”
结果这句被批判是在影射1949年争天下失败而被赶下海的蒋介石,而台湾正好距北京数千里,蒋介石也正是在1961、1962年之交叫嚣反攻大陆,正好与虬髯客所预言的“得事之秋”暗相契符,因此邓均吾是在公开为蒋介石反攻大陆作舆论准备。
不过就在短短数月之后,随着风向突变,罗广斌自己的作品《红岩》竟然也被打成了“叛徒文学”,成了“绝对的大毒草”。而他本人也成了“山城头号政治大扒手”、“埋在山城革命造反派内部 的一颗定时炸弹。”
而他本人之前的经历也不断遭到他人的质疑,在组织审查中他被反复追问为何他能从大屠杀之夜皮毛未伤地安全出狱?这是不是和他的反动哥哥罗广文有关?他是不是以出卖组织得来的钞票才购得了自己的性命?
尤其是在1964年的最后一次审查中,组织上对他当年在看守所的表现视而不见,对他在大屠杀之夜率众越狱深表怀疑,仅仅勉强给了他一个“未叛党”的粗糙结论。[1]
而正是因为这种过往经历令他的仕途上发展不顺,因此罗广斌才以极大的热情投入了全运会中。
在重庆的12·4惨案发生后,罗广斌就在随后的追悼会上提出要坚进行抬尸游行。他呼吁和提醒815的各位同仁:
“火葬场有14具尸体,拿出来抬尸游行,不是打死的也不要紧,反正有打死的。抬出来我陪着游,不要怕抢,有我在,尸体就在。”
最后在罗广斌的一再坚持下,12月7日下午造反派们就在大田湾体育场搞了一出陈放有5具尸体的“烈士遗体展”。随后他又组织了“12·4惨案赴京控告团”,前往北京进行了一轮政治表演。
当时刚从北京返回重庆的罗广斌正春风得意,在2月1日那天,当友人向他开玩笑说道“人家说你野心很大,想当市委书记”时,他直接笑道:
听他们瞎说吧,我还嫌市委书记太小呢。[2]
但他没料到的是,随着敌人的土崩瓦解,造反派自己就立刻开始了内斗的准备,以重庆12所大专院校学生为主体一伙人已经准备夺取815的大权,而经历有污点的罗广斌自然成了被“肃反”的对象。
而同时《红岩》的口碑也被重新定性为:
……《红岩》的问题极其严重,它是为叛徒们翻案,就我所知,解放前夕,四川省委、重庆市委都受到了严重破坏。尤其是重庆地下市委全烂掉了、全黑了……罗广斌这个人是很坏的,他有个当反动军队的高级将领的哥哥。他就是被军统有意保护下来的,要不为什么渣滓洞、白公馆被囚禁的绝大部分人都被杀害了,他罗广斌却能好好地活下来?”
于是就在四天之后,一伙来自重庆建筑工程学院的人马就将罗广斌从市文联的家中绑了出去,囚禁在了位于马家堡附近的中国人民解放军后勤工程学院的一栋小楼上。
之后的五天内,没有人知晓罗广斌遭遇到了什么,后人只知道他在2月10日早上,从三楼窗户一跃而下、以头触地,当即获得了一个与自己德行相匹配的结局,当时在现场的某人还绘声绘色的描述了他的死状:
他的头颅从鼻梁起向上,正好裂为两瓣,很像美国科幻电影里机器人被砸开的头壳,碎脑荦荦可辨。朝上的半个脸,大眼犹谔然圆瞪,蹦之欲出,另一只眼则闭着,半个脸乱血纵横,脑浆、头发、碎皮……像机器头颅里崩出的散碎零件,绽得满阶满地,其状恐怖万端。[3]
参考
未经允许不得转载:测试博客 » 如何评价《红岩》一书